Page 41 - 清清文集

表妹总是盘着高高的丸子头，穿那中年妇女似的黑胖裤子，要么就是高腰的韩版裙子，还是很老气的花色，
我也不喜欢她那笨笨的圆头凉鞋。总之这种打扮总与 18 岁的表妹很不相宜！她应当穿上纯棉布的，有卡通
图案的白 T 恤，直到小腿肚的杏色亚麻包包裙，还有白色帆布鞋，再梳上一条倾斜的大辫子。

暑假里她来我家，走进我的书房就像一头饥饿的小兽，专读那些爱情书籍。盘腿坐在书房里的地毯上，一面
读着，一面呵呵地笑着，像个傻子。若是我女儿跑来闹她，她就抱着书跑去客厅的沙发上去躺着读，若是我
女儿跟着她到沙发上去闹，她就索性摊个席子躺到地上去读，读到天昏昏暗了，她就到灯下去读。

我知道她是恋爱了，她定是在想象里成了那书里的女主角。她呵呵的傻笑，总带着几分愚昧与天真。那一刻
我多想站起来，夺走那本让她神魂颠倒的爱情书，递给她一本精美的散文，或是一本如何《做一个智慧的女
孩》。但是我终究没有，我没有权利，更不忍心！去打破一个花样女孩对爱情天真烂熳的向往。

天快要黑下来的时候，小姑姑来了，她只是在我家来回搜寻似的到处看看，没说几句要紧话，吃了两个餐桌
上的鸡爪就走了。我知道，她一定是来视察她女儿的情况的，她是怕表妹借口是来我家，却又偷跑去与小男
友约会。这么漂亮的女儿，哪个母亲会放心留在外面过夜呢？我记得那天下午，姑姑瞧了那男孩的照片，又
了解了他的家庭情况，就高声持反对态度。其他的家人也都摇头叹息，只怪表妹眼光太差。最后表妹把所有
的希望都寄托在了我的身上，她相信我这个最善解人意的表姐一定会支持她。但当她拿那男孩子的照片来给
我看，我足足拿那男孩子的照片与表妹的脸对照了一分钟！我只怕表妹爱上那样的男孩子实在是将自己亵渎
了！但人不可貌相的道理是人人都懂的，我毕竟也没有见过他。人与人之间的依恋，最重要的还是一个“情”
字！我想劝劝小姑姑：“不如就放手让她恋爱一场，人生之中若是没有一场又爱又恨的爱情，一定是不完美
的！哪天她若是烫着了，疲倦了，自然就会放手！但也说不定真能修得一份佳缘！”但表妹却说：“除非他不
再爱我！不然我绝不放弃他！”表妹这斩钉截铁的话，让我的心不禁打了个激灵！我突然想起表妹那为爱殉情
的姑姑，巧的是，她俩都是农历 10 月 25 的生日！

晚饭后，表妹主动要帮我刷洗餐具，我有点受宠若惊似的愣了一下！终究还是乐呵呵地跑去书房玩电脑去
了，若是换了朋友帮我洗碗，我肯定是不好意思的。再回到厨房时，表妹已经将厨房收拾得干干净净了，我
不能不赞叹表妹真的是长大了！她也早已经躺在卧室看书了，我把她叫出来与我谈心，说不到几句话，她又
跑到阳台，神神秘秘地说电话去了。大概很久了，我又叫她来与我谈心，聊不到几句她又困了，径直跑自己
卧室睡去了。我起先以为她又要打电话，我趁去卫生间的空挡去敲她的房门，半天也没人理，也许是手的力
度太大了，那卧室的门就轻轻开了，站在门口就听见她酣甜的呼吸，果真是睡着了，居然连门也忘记上锁
了。

第二天一大早，小姑姑就来接表妹了，兴许又是不放心。我带着惺忪的睡眼，从卧室出来送表妹，表妹手里
拿着一本《谁还能这样爱我》俏皮地对我说：“姐，我先拿去看看，过几天还你！”我依着门框佯装生气地
说：“不行！得收费，一本一天 5 块！”我这样说无非是她能看得快一点，来我家换书勤一点，我们就能够多
见见面，聊聊天了。表妹嘟着嘴，瞪了我一眼就嘻嘻哈哈跑下楼去了，连她的白色防晒衣也忘记拿了。我听
见她把那门咚地一关，我的心好像一下子就被一块大石头堵死了似的。心里不由得埋怨她，每次见面总是碰
着她呼呼大睡，那一双水汪的眼睛，也总被她睡得浑浊了，那眼底里没有说完的悄悄话，我总也认不清。

每次瞧见沙发上表妹那件白色防晒衣，我总是不由得伤感，为什么总是匆匆来了又走了？早些年就答应过
我，高考后的暑假一定好好陪我住段日子，结果住了一夜就走了，为什么总是这样匆忙？为着准备考试匆忙
也就罢了，考试完了，还是这样匆忙。我恨恨地拿起她的防晒衣，擦去女儿的鼻涕，扔到再也看不见的地
方。